貢獻社會才是主流

在美國長期推動數位民主,獲頒2013年白宮「開放政府」改革先鋒獎項的 Steven Clift,於今年六月來台演講時,分享他推動數位民主這二十幾年的心得。他提到其實社群媒體的運作,還是「以人為本」,民眾使用的時候,會以「私生活為主,公共生活次之。」如果生活遇到了危機,才會有發明的需求。「關鍵點就是,當人民遇到危機,他們會利用科技去解決問題。」Clift說。 這個情形跟零時政府的發起原因以及各專案的發起過程非常類似,零時政府專案的發起原因都是因為人們遇到問題,才會想進一步用程式解決問題。觀察零時政府的專案,其實每一個都是出自人們的需求,繼而引發他人加入協作,利用群眾力量,試圖幫助更多的人、或是將目標推得更遠,讓民眾理解。社群裡,不會只有一兩個特定的人在發起專案,而是每個人遇到危機或是需求時,他們都可以來零時政府,尋求眾人幫助一起用科技解決問題。 「g0v其實是一個想法、一種作法,或是一種空間,它並不是一個組織。」萌典發起人、零時政府參與者唐鳳( @au )於演講中,分析零時政府的特質-基本上就是透過「松」、「坑」、「人」運作。 「松」代表的就是黑客松,也就是黑客們的馬拉松。在這個活動中,參與者們會運用程式協作完成專案。「坑」則是專案的簡稱。零時政府的參與者,常笑稱把人「推坑」、「入坑」,就是代表邀請某人參與專案的詼諧用語。  零時政府的社群運作,便是透過定期聚會「黑客松」,去發表或發現新的專案(坑)。然後透過把人推坑,又可以認識新的人,再由新的人去發展另外一個聚會。「這樣的循環成就g0v本身。」唐鳳( @au )說。 「萌典」被認為是其中相當成功的案例。當初發起人之一的葉平( @pingoo ),因為在美國想透過教育部的字典教小孩中文,發現教育部的網頁不足以提供他所要的資訊,於是與另外一個發起人唐鳳( @au )開始做這個專案。他們以群眾協作的方式,將原本介面不友善的官方字典,搖身一變為活潑、且可三國語言同步的開源字典。 萌典目前已經被應用於國文課教學,很多老師都會將班級帶到電腦課,直接用萌典上課。「老師和學生還會用推特給我們建議。」唐鳳( @au )笑著說,根據使用者的建議,他們會不定時修改萌典的功能。他們近期則是致力於開發「新台語」辭典,希望解決近三十年台語沒有新字的斷層。 萌典的應用,就是人民應用科技去解決問題非常典型的例子。Clift也提到網路的出現,改變了資訊的影響力。「以往政府給的資訊都是地域性的,所以很多時候沒辦法觸及人民。」Clift觀察,但如今透過網路線上團體加上地方組織或個人,傳播影響力變為本來的十倍。 就如同今(2015)年六月底發生的八仙塵暴,零時政府的成員在短短幾小時內,利用台北市資訊局的資料,建立傷者資料查詢系統、捐血資料查詢系統等,隨後又利用資訊匯集開源工具Hackfoldr,將可提供免費住宿的業者、換藥的醫美診所的清單及地址都列出,之後又陸續加上陽光基金會的服務和志工團資訊等。 不管是在八仙塵暴或是太陽花學運,零時政府都利用科技力量,將線上社群的專長與線下團體的資源做了最好的整合呈現,讓更多網民不用再轉發零碎的資訊,而是將資訊一次到位,增加轉發影響力。相較於以往政府慢半拍的資訊傳播速度,這種「猛爆性」的公民力量,其實越來越常出現在網路世界。

專案續航力不足

儘管零時政府的成員越來越多,在突發性事件也表現亮眼,但長期專案的執行上仍存有一些問題,最大的問題就在於「續航力」。因為零時政府是開放式社群,都是隨著參與者的意念行動,並不會硬性要求專案執行的進度。 「大部分的專案都遇到同樣的問題,如果沒有長時間維運,就會失去價值。」曾參與多個專案的參與者江明宗( @kiang )說,仔細觀察後可知,被荒廢的系統還是遠大於正在運作的系統。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原始開發者可能沒有時間,加上沒有穩定的資金來源或機制導致。 專案發起者普遍認為技術不是問題,維運所需要的人力與時間,才是需要解決的問題。另外,零時政府多數的專案都偏向技術型的資訊規畫,較少去以一個故事去包裝它。如此一來,很容易讓使用者流於「功能性使用」,因此較難維持專案的話題性。 零時政府的參與者林雨蒼( @billy3321 )認為,如果要改變民眾對於事情的看法,使用科技從來就不是重點。「問題在於,怎麼用資料去說好的故事。」目前擔任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執行秘書的他舉例,零時政府有推出很多與法案相關的專案,就算將法案的介面都改善了,因為法律門檻太高,一般民眾還是很少去看。雖然科技可以加快溝通的速度,降低溝通的成本,但追根究柢還是需要培養民眾的公民意識。 「但我相信能量需要累積到一定程度,才會一次性改變這個世界。」林雨蒼( @billy3321 )充滿信心地說,總得先把路鋪好。同時,大多數的參與者對於這樣開放、協作的合作方式,都抱持樂觀的態度。因零時政府已成為一種網路公民力量的著力點,讓原本想要發揮專長幫助社會的程式人,有個地方可以聚集、發展。 雖然開放式的社群和協作方式,會有續航力的問題,但它同時也是一個優點-沒有門檻限制,讓任何人只要願意,都可以接力幫忙。「如果它是一個問題,自然就會有人去維護它了。」零時政府發起人高嘉良( @clkao )個人,對於維運的問題非常樂觀。他認為專案的侷限性就只有「這議題沒有人去關注」這一個問題而已。因此應該思考的是,在開啟一個問題的時候,要就想辦法如何吸引到本來就了解這議題的專家或民眾,讓他們一起來討論。 「他們形成了一種氛圍,讓大眾知道網路除了打電動外,還可以有其他功用。」 來往於民間以及政府之間溝通的羅佩琪( @peggylo )觀察,雖然零時政府的專案比較偏向猛爆式能量,但它所秉持的公開透明的價值,以及開源工具的應用,的確影響了很多人。她認為,如果零時政府想要從技術社群轉化成解決問題的實質力量,多與不同的團體和政府單位合作,是個很重要的方向。

開放資料法規過時

工程師在做專案的過程中,最常遇到的就是「開放資料」的問題,許多參與者都指出,其實要發揮協作功能的最大效益,必須和「開放資料」相輔相成。但台灣很多法規跟不上時代,或是政府並不知道民間需要的是什麼資料。 「台灣的問題就是開放資料的法規太過時。」台灣開放街圖召集人,專長是地理資訊研究的鄧東波( @dongpo ),他以地理資訊為例指出,台灣很多地方都停留在舊時代。例如根據《要塞堡壘法》中,規定人民不能把紙本地圖帶出境。「但網路時代,資訊無國界阿,我去買一張衛星圖就把你的要塞看得一乾二淨了。」他說,已經是網路時代了,政府的思維卻還停留在紙本,在法規的制定上就已經脫離時代潮流。 除了法規,鄧東波( @dongpo )強調政府的「心態」,其實也是錯誤的。「政府畫圖的錢,都是納稅人給的,資料應該要為民服務,而不是收費制。」他參考美國經驗,發現開放資料運用的正向循環應該是:政府劃撥經費製圖,製圖後釋出給民間加值使用,產生商業效益,人民再將收益繳納給政府,政府因此獲得更多稅收。 「其實開放資料就是種基礎建設,跟造橋鋪路的觀點一樣。」鄧東波( @dongpo )說,對多數人來講開放資料就是基礎設施,很多服務都是在基礎設施上疊上去的。但如果沒有基礎建設,只好自己把地基打好。 對政府近年來舉辦許多開放資料的創業比賽,許多人都認為政府其實把基礎的資料都開放,且完善的規劃資料結構就足夠了。因為政府手中握有大量的資料,所以相關單位只要將好的開放資料環境建構起來,民間自然會去利用它做出相關的加值服務。 「台灣現在一堆創業比賽,但都不比政府直接成為顧客好。」高嘉良( @clkao )拜訪多個國家後,認為台灣政府與其丟錢舉辦比賽,不如直接給部會經費去採購他們需要的服務。他以英國為例,英國政府在推廣開放資料時,直接鼓勵民間利用資料建立服務系統,再賣給政府使用。不但幫助了新創公司,也省了自己去開發的經費。「政府應該專注在它厲害的地方,而不是要跟民間拚技術。」高嘉良( @clkao )開玩笑說。

他們 是為了幫助人們而存在

這群崇尚開源精神的熱血工程師,在一般人的眼裡,可能是一群熱衷技術、不善交際的宅男。但仔細觀察每一個人,可以發現他們都擁有自己的理想與信仰。 在開源圈裡,他們會推崇為社群貢獻的人,因為有貢獻者的付出,讓其他人可以省去時間和精力更快完成事情。他們不像主流社會般,認為只有有錢有勢的人講話才能大聲。 在他們的世界,每件事都要有邏輯,就跟程式一樣,是環環相扣的。邏輯一有錯誤,就無法出現正確答案。因此他們講話的時候會很謹慎,會為自己的話負責。他們不像政客,會用花言巧語或是迷濛不清的言語帶過議題。他們認為講話就是要有邏輯,不能講大眾聽不懂的話,因為聽不懂的話就無法達到溝通的目的。 這群人代表的是一種樂意分享所有的理念。對他們來說,程式只是他們賴以維生的技能,而這個技能剛好可以在現代,更加系統化去幫助更多人。 每個年代,都有工程師這個職業。古時候,工程師造橋鋪路,為了讓人們通過,到達更遠的地方;現在,工程師用程式建立服務,也是為了人們解決各種領域的問題。工程師這個職業,就是為了解決人們的問題而存在。 特別的是,在當今數位電腦化時代,有一群關心社會的工程師,正利用他們的程式能力貢獻社會,成就資訊公開的人類夢想。他們創造的鍵盤革命,此刻正在台灣緩緩發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