網路協作改變世界

 去(2014)年三月,一群學生衝進立法院,開啟為期近一個月的太陽花運動。這場運動之所以能夠展現能量,除了年輕一代藉此表達對立法院代議失職的不滿外,最重要的更要歸於「網路協作」的力量。透過科技的力量,以團體協作方式迅速集結資源,,讓太陽花運動得以維持群眾動能。 其中一個例子,就是零時政府透過hackfoldr架設學運入口網站。透過這個網站,民眾可以迅速看到現場所需物資、直播、相關文章等等。不但省去以往搜尋的時間,也讓一群陌生人能夠直接在線上溝通。因為網路協作,不但有效突破傳統社運必須耗費大量資源集結人力、物資、傳遞訊息的困境。 其實網路協作早就應用於各式各樣的專案和領域中。在協作模式下,每個人都是平等的。協作力量讓任何人都有機會能夠貢獻己力,為了同一個目標付出且不求回報。在台灣,透過程式力量以及這類的網路合作模式,著實創造不少令人驚訝的成就。

政治獻金數位化

政府已公布六千多個政治人物的獻金專戶圖檔,人們雖然想分析,看到資料數量龐大又是無法分析的圖檔,多半只好放棄。但有一群人,卻運用他們的程式能力,在24小時內就讓共六十幾萬筆獻金專戶資料電子化。 發起這個專案的工程師王向榮( @ronnywang ),曾經發起「新聞小幫手」這個專案,幫助人們篩選網路新聞中的錯誤資訊。在網路時代,常常會出現許多錯誤新聞,這時候只要安裝「新聞小幫手」的應用程式,一旦看到錯誤的資訊,只要按一個鍵就可以回報到系統中,可藉此幫助其他人不被錯誤資訊誤導。同理,他人檢舉的錯誤資訊,也會在該則新聞出現時,顯示「這則新聞被人舉報為錯誤訊息」,讓人們可以互相幫助篩選資訊。 王向榮( @ronnywang )提到,當初公民團體帶著有六個政治人物、共兩千多筆政治獻金圖檔的USB到黑客松尋求幫忙。「要拿到這些資料,並不是這麼簡單。」他說,監察院對於政治獻金資訊的規定很嚴格,限制一定要年滿20歲的國民才能查閱。還有,資料只能列印,無法以電子檔攜出,且開放查閱的時間只有平日上班時間,一般上班族根本沒有時間。 「因為無法電子化,列印的公民團體成員,不知道這些資料能如何使用。」王向榮( @ronnywang )笑著說,他認為這些資料非常珍貴,民眾應該要知道這些政治獻金的資訊,於是一群工程師就開始設想解決方法。 「最後我們決定用『Google reCAPTCHA』的模式試試看。」王向榮( @ronnywang )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,眼睛發出光芒。「其實它就是一種圖形辨識系統。」他說,我們平常在GOOGLE上要輸入的認證碼,目的是用來防止機器人攻擊的辦法。但GOOGLE也將它用來辨識地圖的門牌,以及電子化書籍。它會將機器無法辨識的圖像,顯示在使用者的需要辨識的頁面上,透過使用者輸入的答案,確認圖檔中的文字,既可以增加準確度又可以防堵機器人,一舉兩得。 為了將這個技術應用到政治獻金的圖檔分析上,花了一個月研究如何用程式將圖檔切割成一個一個的欄位,他稱之為「切豆腐」技術。然後,王向榮( @ronnywang )開始在網路上號召鄉民,一起加入「政治獻金數位化」的任務,希望電子化更多政治獻金檔案。他將這項任務分成「監察院調查兵團」以及「鍵盤護國兵團」。前者負責去監察院列印資料,後者則是負責圖檔的人工辨識輸入。 「其實最辛苦的是去監察院印資料的人。」王向榮( @ronnywang )提到,監察院規定要調閱列印政治獻金檔案,必須年滿20歲,且必須在周一到周五的上班時間去印。「上班族要上班,學生又未滿20歲,很難滿足這樣的條件。」最後是由一名在監察院附近工作的上班族,翹班去印了八、九成的資料,並掃描上傳。「超熱血的啊!」王向榮( @ronnywang )大笑地說。 接著王向榮( @ronnywang )把掃描的圖檔用切豆腐的技術分隔完後,再上傳到PTT八卦版請鄉民協助輸入。「第一波有三十多萬筆資料,釋到PTT後,鄉民24小時內就打完了。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引起這麼大的迴響,王向榮( @ronnywang )說連他自己都沒想到。「一個禮拜後,甚至每個欄位都被輸入了六、七次。」他笑著說,鄉民似乎欲罷不能,最後工程師們用程式去計算輸入最多次的答案是哪個,藉以提高準確度。 這次的成果讓社會見識到「網軍協作」的力量,除了將資料視覺化成易理解的呈現方式外,王向榮( @ronnywang )也將完成的資料庫開放讓民眾使用。「未來我也希望將中選會的資料數位化出來。」他笑著說,自己是玩資料玩很兇的人,所以未來也打算運用「切豆腐」技術,創立服務讓更多人可以運用更好用的資料格式。

靠鍵盤救災

當災難發生時,政府會在第一時間出動搜救。人們面對驚心動魄的災難畫面時,卻愛莫能助。但自從「開放街圖」(Open Street Map)出現後,只要一台電腦,一般民眾也能為救災盡一份心力。 「開放街圖」是2004年由英國發起的開源地圖服務。透過協作模式,由全世界各地的製圖者(Mapper)一點一點描繪出的地圖;大到城市,小至鄉間小路。因為它開放授權的特色,也能應用作為導航、殘障地圖、自行車地圖等不同的服務。 其中,「開放街圖」最為人所知的,還是它的救災功能。近期最著名的例子就是今年四月尼泊爾大地震時,在「人道救援開放街圖小組」(Humanitarian OpenStreetMap Team, HOT)號召下,世界各地都有網友線上繪圖,協助當地救援。 「救災需要在短時間內累積大量資訊,以前沒辦法做到,現在可以!」台灣「開放街圖」分會社團法人籌備小組召集人說,「開放街圖」這樣一個大型協作平台所能提供的資訊,恰巧彌補了救災的時間落差。 參與「開放街圖」多年的鄧東波( @dongpo ),提到過去救災的例子時,可說是如數家珍。「海地發生地震時,因為沒有官方地圖,救援非常困難。」鄧東波( @dongpo )說,就有人開始在網路上號召大家畫圖。結果,整個海地的詳細地圖,網友在短短28天就畫完了。「我們主要是標示出主要道路、建物,再讓專家去判斷更詳細的部分。」「開放街圖」的成果同時也被聯合國搜救隊製成地圖,可以更快標記物資、醫療點等。 「在還沒有微軟提供的衛星圖前,我們都是人手一個GPS,走遍大街小巷來繪圖的。」目前是中研院資訊所研究助理員的鄧東波( @dongpo ),專長是地理資訊。他在2009年接觸「開放街圖」後,便一頭栽進這個龐大的開源協作社群。他提到,因為科技發達,以前難度很高的繪圖,現在只要一個滑鼠,就可以做到。 「過去地理資訊被認為是專業的,但隨著科技開放,這面牆已經被打破了。」經過多年觀察,鄧東波( @dongpo )發現在開放資料和協同模式的兩大趨勢下,只要有一點專業,就可以輕易產製圖資。「現在狀況是,很多資訊背景的人,都了解地理資訊的專業,但反過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。」他無奈地說,如果地理資訊的人才沒辦法與時俱進,就會漸漸被整個世代淘汰掉。 鄧東波( @dongpo )教授地理系學生時,深深感受到地理本科與資訊工程專業的鴻溝,學生大多不想去了解背後的運作模式。「他們會認為『開放街圖』只是描圖而已,不知道這有什麼專業可言。」他提到,如果學生不願意去了解,就無法深入探究系統背後包含多人線上協作描圖、圖像如何自動化等工作,其實非常龐雜。 「阿呀,我其實也是這樣一路學過來的阿。」他笑著說,「參與就是種學習,協作過程中就會學到他人貢獻的知識。」他認為,只要懷著一顆開放的心,不論老手、新手,只要能貢獻的,就絕對是好手。

生態資料協作

「路殺」(路死)兩個字,可能會讓很多人覺得驚悚與陌生,但它代表的卻是台灣生態圈常見的「死亡模式」。「路殺」指的是野生動物遭受車輛撞擊或輾壓致死的現象,隨著台灣觀光業趨盛,越來越多生態區遭開發,造成動物被撞死的意外層出不窮。儘管這樣的數據對生態保育很重要,過去卻很難統計,因為路死多為突發,光靠研究員,實在很難蒐集全台的資料。 但2011年出現一個臉書社團,為蒐集路死數據開啟了一線生機,它就是「路殺社」。一打開路殺社社團,一張張死亡動物的圖片配上時間地點的描述,每個網友都化身為生態觀察家,他們將偶遇的路死案件拍照上傳到社團,再由社團內專家辨識歸檔。而一手創立這個社團的,就是擔任特有生物保育中心研究助理員的林德恩。 「其實剛開始只是好玩。」專長是研究兩棲爬蟲類的林德恩,在臉書剛風行時,為了方便聯繫其他研究員,於是創了一個社團。「剛開始覺得空白怪怪的,於是我就先丟了一張死掉的蛇的圖片上去。」林德恩笑著說,其他人也就陸續上傳死掉的動物圖片,漸漸地加入的人越來越多。原本以爬蟲類路死為主軸的社團,也出現其他動物路死的圖片,甚至還吸引不同物種的專家加入,幫忙辨識物種與分類。 「本來以為民眾不太關心死掉的動物,才發現很多人都是默默關心,並且缺少分享的管道。」林德恩熱切地說,語氣中不難聽出他對動物的熱愛。「很多成員都是生態素人,沒有任何生態背景。」因為臉書進入門檻很低,所以人們很容易就可以貢獻自己的資訊,加入的社員也越來越多。 「但臉書也是把雙面刃,畢竟它不是專門用來資料蒐集的平台。」林德恩提到,因為臉書使用者撰文的高自由性,社員上傳的資料格式常殘缺或混亂;同時,隨著資訊量越來越大,人工處理漸漸無法負荷龐大的資訊,林德恩於是開始尋求社員的協助。 「我覺得我們運氣真的很好,有不同領域的專家跳出來幫忙解決問題。」當林德恩向社員求助,社團中各種專長的人才紛紛跳出來幫忙。他感動地說,當時有工程師幫忙爬梳雜亂的資訊,並且分欄整理後匯進資料庫;也有程式設計師幫忙開發APP,結合手機定位的功能,提高資料品質;還有設計師幫忙設計Logo等等。 「一個社團要發展得好,絕對不可能靠一個人。」林德恩有感而發地說,協作模式促使大家一起挖掘、解決問題,社群才能運轉得比較好。 在社員互相協助下,目前路殺社共有七千多個社員,經過三年努力,蒐集資料已經多達兩萬多筆。有了路殺社後,除了數據的蒐集進展迅速外,就連動物標本也快速增加。現在透過各地社員的幫忙,蒐集到許多路死動物的屍體並製成標本。 「全世界只有台灣使用臉書協作來蒐集路死資料。」林德恩驕傲地說。他並且提到,因為歷史因素,過去關於生態調查的歷史資料極少,導致現在無法對交叉比對。林德恩說:「這是生態界永遠的痛。」 「甚至我們檢驗這些動物屍體後,可以發現一些不尋常的疾病或死亡因素。」他舉例,2013年狂犬病爆發時,其實路殺社早就在一年多前,蒐集到多起不尋常的鼬獾死亡案。做完檢驗後,發現原來狂犬病病毒,已經在台灣存在一百多年了。因此當事件爆發時,更能幫助防疫人員在短時間內釐清事實,路殺社的公民科學力量,也因此獲得肯定。 「我們希望集公民力量,成就普通科學研究難以達成的大範圍與長期監測。」林德恩說,這項全民參與的「公民科學」計畫,不但可以讓民眾了解生物知識,也可以潛移默化落實環境教育。 從開源社群發起的協作模式,與一般常見的科層制分工非常不同,打破了傳統上對下的關係,每個人都是平等的,並且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。現在這種合作方式,也開始漸漸影響其他專業領域的社群。不論力量大小,只要願意貢獻己力,全都是有用的幫手。